第191章节外生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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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里刚刚安置妥当,不料,从工地大门外急匆匆驶来一辆豪华轿车,在工地临时停车场把车停稳之后,一个夹着公文包,长得肥头大耳的家伙从车上下来。此人径直来到牛天菱的房间,把姚动生叫到跟前,满脸严肅地对他说道:“小姚,你这位老乡的处境我非常同情,可眼下这楼就要开盘了,你把一个等死的病人安置在工地很不合适,你们有没有考虑过此事的后续影响?。。。”
  来人是谁?他不是别人,正是该楼的开发商潘佑安。他得知消息,马不停缔地赶了过来。姚动生自然明白开发商们都比较迷信,开工、竣工都要找个黄道吉日,还要宰杀三牲祭拜,自然对工地的危重病忌惮得要命,生怕一个民工死在工地的消息传出去,那他将来的地产或租或卖,都会受到极大的影响,尤其是那些潜在的亚洲华人文化圈,东南亚及港澳台客户最在乎的就是这个,所以,一听说要将艾滋病患者牛天菱留在工地,他就坐不住了,急匆匆赶来阻止。
  来到工地之前,潘佑安首先在电话里就给总承包项目部路阻通,近似下死命令:“我坚决不同意工地留住此人,传出去影响极坏,几乎是灾难性的,我希望你们总包马上把他弄走,至于花多少费用,你们自行解决,此事与我们开发公司无干!”
  总包项目经理路阻通也在电话中近乎哀求地对潘佑安说道:“潘总,他们暂时还没有找到去处,我们能不能让他暂住几天,毕竟此人之前已在咱工地工作一年多了,先不说功劳苦劳什么的,助人为乐也是人之常情,等他找好去处,我们立马动员他搬出去住。”
  “理解,我理解。但你也该替我想想,我这里放鞭炮,卖楼盘,可万一哪天这个人殡天了咋办?届时他们在工地大呼小叫地烧纸燃香哭死人,你说,这个楼还咋个卖?。。。”
  与姚动生他们说完之后,潘佑安又急忙来到总包项目部办公室,找到项目经理路阻通,双方客气地寒喧几句之后,便直奔主题,晓之以理,动之以情,最后潘佑安从包着抽出一沓钞票交到路阻通的手里,还罕见地拍了拍他的肩膀,说道:“这算我个人一点心意,路经理,你去做做大伙儿的思想工作,我并不是个无情无义之人,我也有难言的苦衷,同情归同情,但商业归商业,商业利益一旦受到威胁,我肯定要排除一切不利因素,你们给帮帮忙吧。。。”
  对方把话说到这份上,路阻通也很为难,不答应开发商嘛,人家是咱们的衣食父母,工程进度款和工人的工钱都还在人家手里,答应嘛,病重的老牛天又该怎么办?他便把姚动生和一帮民工叫到会议室集体商量,款款陈情,晓以厉害,诉说心中的苦衷,还把潘佑安给的钱交到姚动生手中,希望求得大家的谅解,然后还表示,回头向公司提出申请,希望公司能拿出一笔善款来帮助牛天菱度过难关。
  此时此刻,姚动生看着蜷缩在角落的师傳牛天菱,心如刀绞,想要温暖别人,却总是发现自己手脚冰凉。想要被别人温暖,却怕别人发现这个冰凉的自己。怎么办?看到这儿,一旁的牛皋把哥哥扶了起来,走到路阻通面前,说:“路总,您的心意我们领了,我和哥再也不想给您添太多的麻烦,您已经做到人至义尽了,我们打算这会儿就离开,您和姚哥千万别再为此事为难了!”
  姚动生没想到兄弟俩会主动提出搬出去,急了,奔过去责备道:“你哥病成这样,还能上哪?先等等,咱们再想想别的办法!”
  旁边的工友们也都说:“天无绝人之路,世界这么大,总会有你们哥俩的容身之所,我们大家一起来想办法,大不了在外面桥洞子底临时搭个窝棚栖身,先前的刘益首的谋生手段,不也是大家群策群力想出的办法么?!”
  话是这么说,可这些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人,一无权,二无钱,能有什么办法啊?大伙儿心里生出一股莫名的酸楚。见大伙儿不再坚持住在工地,却要去住马路下的桥洞子,这时的潘佑安又开始担忧了,他突然也想到,这兄弟俩在城里举目无亲,这一走恐怕不是露宿街头,就得暂住桥洞,或者是地下过街通道,万一被哪个猎奇的媒体人发现并曝光,对自己的工地名誉也不利,而且会遭到社会谴责,群起而攻之,如此一来,对新楼盘的销售更为不利。于是,灵机一动,计上心来,他在心中思索了一阵子,脸上立刻浮现出悲悯和同情的神色,小心奕奕地试探着问:“我想到一个地方,只是不知你老乡愿不愿去?!”
  工友们齐声问:“哪儿?”
  潘佑安欲言又止,吞吞吐吐。
  “不想说话的时候就别说,没人想听假话,没人想被敷衍。到底在哪?只要能住就行!”工友们着急啊,当然不管你是多大的老板或开发商,说话也就口无遮拦,直来直去。
  潘佑安被激怒了,猛一跺脚,涨红着脸说道:“这可是你们逼着我的,我要是说出来,你们可不要激动哈,我认识火葬场的场长,他那空屋子多,你们如果能将就,我给他打个电话,这忙他准帮!。。。我能想到这个,也是暂时没有更好的办法!”
  听了这话,工友们肺都气炸了,一个个脸也煞白了,心都凉了半截!这资本家真够阴险的,把人都支吾到火葬场去了。谁都知道那是送死者的最后一站,而牛天菱虽说身患癌症,但毕竟还有口气,也不一定马上就见阎王,现在让一个活人住进去等着咽气火化,闻所未闻啊。
  李老蔫替牛天菱鸣不平,对潘佑安说道:“人有尊严,不容践踏。如果习惯了不该习惯的习惯,那就是不堪;如果在乎了不该在乎的在乎,那就是作践。火把倒了,火焰依然向上,他虽然病了,不能劳动,不能为某些人创造剩余价值了,但他的尊严必须尚存。”
  潘佑安一听,脸儿红一阵白一阵的,虽然心里气呼呼的,但他强忍着怒火没有吭声,他怕一发火惹众怒,最后让自己下不来台,只好强颜装笑,双手一摊,耸了耸肩,显出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,无奈地说道:“我这也是赶鸭子上架,临时抱佛脚,没有办法的办法,心若有感知,就该懂得放下,如果不愿去,那你们只好自己想办法了,恕我爱莫能住!”说完,转身就要离开。
  “潘总,且慢,谢谢您的建议,我们万分感激!那就请您帮忙给火葬场打个电话,行吗?我们兄弟俩只要有个落脚的地方就行,没有过多的要求,也没有别的造择!”一旁的牛天菱见工友们都在为自己操心,心里真过意不去。自己是一个快死的人,还有什么忌讳?他望瞭望高楼林立的城市,脸上露出凄惨的笑容,好歹自己临死前,也有个住处了。
  “哥,住火葬场,听着都疹得慌,咱们怎么能住那儿呢?”牛皋在一旁急赤白脸地问道。
  工友们也在一旁规劝:“实在不行,咱们在桥洞下搭个窝也能住,总比那火葬场睡得要安稳踏实。”
  “谢谢大伙儿的好意,我心领了。不过,这儿是首善之区,只怕还没住进桥洞,那城管、路政的人员就找上门来,不是收容,就会遭到拘留,或者遣送。。。”牛天菱说道这里,回个头又对他弟弟说道:“牛皋啊,火葬场并不是只有咱俩,人家也有很多员工的,别人都不怕,咱还怕什么呀?又没让咱们住停尸房,有什么可怕的,再说了,哪有活人怕死鬼的?唉,到什么山唱什么歌,咱们已是落难之人,有个地方收留咱就不错了。向往更大的世界,却没有坚硬的铠甲。有很大的梦想,却慢慢发现没有强大的内心。不要对无视你的人心软,更不要向不疼你的人求可怜。如今咱们都快成秋后的蚂蚱了,还计较那么多干吗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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